據報道,今年6月青海湖湟魚溯河洄游產卵期間,哈爾蓋河出現斷流,致使上萬條湟魚擱淺。周邊牧民發現后迅速行動起來,用水桶、拖網、塑料布等,將困在淺灘的湟魚運往深水區,整個救援工作持續10多個小時,3萬多條湟魚成功脫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理念更是實踐,這一幕生動情節還是十分感人的。只是不知道哈爾蓋河在湟魚產卵洄游重要時段因何斷流,海北州剛察縣農牧綜合行政執法大隊說,每年湟魚洄游期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如是自然現象那也沒有辦法,如是人為因素就應當協調處理,避免再出現類似情況。
湟魚,學名青海湖裸鯉,我國特有物種,青海湖“水—魚—鳥—草地”生態系統的核心。但物種不滅的命脈并不在湖里,而是可以供其溯河洄游產卵的河流。青海湖流域直接入湖的河流有50多條,其流量依降雨量和冰雪消融量而變化,一些是季節性河,另有一些如布哈河、沙柳河、哈爾蓋、泉吉河等,有足夠的長度、集水面積和徑流量,是湟魚必不可少的洄游通道和產卵場。這即是說在青海湖流域,河流生態系統和湖泊生態系統共同構成湟魚生命周期的完整生境,只有湖沒有河是不行的。
但過往一個時期,各種水資源開發利用需求引發的河流筑壩,完全沒有考慮河流暢通性對湟魚物種不滅有多么重要。繁殖季節,湟魚向河口集結上溯,可怎么也翻越不了攔河壩,媒體曾報道過洄游季節無數親魚層層疊疊暴死壩下河道的慘烈場面。種群沒有新生補充,就只能退化老去,湟魚一度數量銳減、瀕臨滅絕,青海湖不能沒有青海湖裸鯉,當地遂于1982年起封湖育魚。至于原因,一般都說是過度捕撈、氣候變化、生態惡化等,但實事求是講最主要的還是喪失了河流生境,湟魚無法傳宗接代了,保護真正見效也正是從恢復河流生境可用性開始的。
攔水壩各有其主,也各有功能,拆除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保護湟魚能想到的辦法都想到了,仍然不得法,最后痛定思痛直接觸及生態密碼,這就是恢復河流生態系統暢通性這一最主要特征,重新打開接通人為阻斷了的湟魚溯河洄游產卵通道。幾年前,通過拆除沙柳河、泉吉河、哈爾蓋河等多條入湖河流上的攔水壩,改建滾水壩降低坡度、耕地錯時澆灌等綜合措施,重新暢通魚類溯河洄游產卵通道、還水于河后,產卵季又再顯“半河清水半河魚”的壯觀場景。湟魚保護可以說從此真正走上了順應自然、低碳高效的陽光大道。
據最新報道,青海湖湟魚資源蘊藏量已超過10萬噸,比2018年的8.12萬噸又有增加,是保護初期的40多倍。高原咸水湖氣候寒冷、營養貧乏,魚類生長不易,據說湟魚一年長一兩,十年才長一斤,不過以現在的資源量推算種群數量和年增加量,對物種保有生存力的種群是綽綽有余了。成績來之不易,要感謝常年奮戰在這條戰線上的人們,特別致敬他們不回避主要制約因素、對癥下藥解決關鍵問題的可貴精神。
魚行r生殖對策,以數量取勝,一次產卵數十萬粒,眾多親魚產卵合計是天文數字,雖然很多會被其它生物吃掉或遇險死亡,但部分發育成長也是巨大的種群數量,否則就不會有傳統捕撈業。湟魚溯河洄游產卵通道既已恢復,只要維持河流生境的可用性,湟魚以其自然繁殖模式保障物種不滅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青海湖繼續搞“人工增殖放流”,應該是完全沒有必要了,相反要注意保護中人工增殖放流固有的副作用:
一是選擇性放流單一物種,就算增殖效果很好,“一物獨大”對青海湖生態系統的平衡穩定、其他水生生物的欣欣向榮,是好事還是壞事要想清楚。為了防止湟魚種群數量太大食物鏈承載不起,也許需要考慮兼顧鳥捕食和魚類繁衍可持續性的有控制適當利用。
二是親魚克服各種艱難險阻進行自然繁育,是物種進化的過程,有強大生命力。而人工增殖是溫室中的花朵,放流也是退化的個體,不利于提升保護的自然價值導向。
三是人工增殖放流有表面替代性,容易轉移注意力,忽視河流生態系統洄游產卵功能的不可替代性和經常性維護,如果不警惕水壩回潮,前功盡棄將是不可承受之重。
基于恢復湟魚生境完整性的保護理念和實踐,對我國水生生物保護是有很大啟示意義的。當然不是說水壩都要拆除,但總要考慮如何順應水生生物習性,使洄游物種生境參照人為改變之前的自然狀況,有最低限度的暢通性和完整性,或有其他可行替代方案,保障它們能完成生命周期。從一個物種數千萬年上億年的進化史看,只要尚存適宜生境,不斬盡殺絕,滅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現在的保護,斬盡殺絕已沒有市場,關鍵在適宜生境的留存恢復上,這是需要開發利用充分兼顧和做出適當讓步的。否則,既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等于實質性放棄了馬兒,再努力保護也必然是事倍功半甚至無功而返,要看到這個近在咫尺的危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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