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保護地整合優化調整中,一些保護地因被認為“保護價值較低”“管理較弱”等,已經或行將撤銷。有關部門自然保護地整合優化調整公示中,撤并的達2500多處,約占原有保護地總數的1/4強,純粹以保護為目的建立的自然保護區,由原來的2694處調整為1527處,減少了1167處,其中只有屈指可數一小部分并轉為國家公園。這對尚需繼續完善布局、增強功能的自然保護地體系有何影響,值得注意。
從有關報道看,自然保護地被撤銷的一大理由是其不具備原生性、典型性和代表性特征,保護價值較低或沒有保護價值。《中華人民共和國自然保護區條例》有關劃出一定面積保護有代表性的自然生態系統、珍稀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的天然集中分布區、有特殊意義的自然遺跡的規定,是目前評價保護地特別是自然保護區保護價值的法規依據。但該條例從起草到發布施行,至今已過去了三四十年,這期間正是我國從貧窮落后大步邁向全面小康的重要階段,影響到區域自然生態系統發生了很大變化,繼續強調自然保護地的典型性、代表性等特征,已不足以適應保護生物多樣性的需要。
同時,特定區域自然生態系統價值隨人類活動影響而變化,高影響會使高價值不復存在,低影響會使低價值恢復到高價值。人們常說的一個例子,是朝鮮半島“三八線“朝韓非軍事區,因被認為埋有200萬顆地雷幾乎沒有人員往來,依靠自然本能早已由戰爭廢墟演化為生態寶庫,成為眾多野生動植物的幸福家園。我國福建萬木林自然保護區,本底是660多年前當地先賢為救濟災民,以“植杉一株,償粟一斗”鼓勵營造的人工林,后來演化為富有特色的中亞熱帶常綠闊葉林,是我國繼廣東鼎湖山之后批建的第二個自然保護區,彰顯其保護價值之高。自然生態系統的可變性,是保護優先、生態恢復、綠色發展的前因,也是后果,保護原本無需擔憂自然保護地保護價值不足,關鍵要珍惜其保護地位把根留住,只要減免人類活動影響,有足夠耐心,它們都會出落為生態高地。
再者,區域生態系統有復雜的也有簡單的,有代表性區域也有一般區域,野生動植物有集中分布區也有疏散分布區,共同構成生命之網和生態服務源流,由此而每一個自然保護地,因為有保護價值才得以建立,首都北京成為生物多樣性之都,充分說明了保護無處不有處處有,關鍵在于人的看法。在云南西雙版納,人們觀察到亞洲象腳印是小水塘生態系統,成為蛙類、昆蟲、浮游生物的繁衍空間,亞洲象糞便也是微觀生態“搖籃”,吸引一些生物爭先恐后在此棲息、覓食、分解殘余物,構建起一個個生態循環。亞洲象腳印、糞便尚且有如此生態模樣,建立自然保護地都經過考察比選反復論證,自然保護區更經由政府審批,保護價值判斷是決定性指標,現在絕不能輕言沒有保護價值。
另一大理由是自然保護地管理較弱,諸如無保護規劃、無功能分區、無管理機構,人類活動影響較大等,所以要撤銷其資格。其實,相比保護價值基于自然生成,需要一定的條件和時間,保護地如何管理完全在人,改變管理較弱的狀況不是什么難辦事。如根據保護地自然、人文狀況、實際工作需要,保護規劃可以編,功能區可以劃分,管理機構如無獨立設置的必要,可以指定管理,人類活動可以控制,影響可以減弱,破壞了的區域可以自然恢復等。建立自然保護地,就意味著要承擔管理責任,管控減免人類活動影響,因此管理較弱或沒有管理,絕不能成為撤銷自然保護地的理由。
國內外都有建立自然保護區是保護生物多樣性最有效舉措的基本認知,我國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豐富了保護形式,使保護與發展更具協調性,在預防新的開發破壞上作用越來越顯著。如2024年環評審批中,全國通過優化選址、選線、嚴格保護要求,對自然保護區等法定保護區域累計實施2500多次避讓、減緩、修復和補償措施。但我國自然保護地面積18%的國土占比,已維持20年沒有擴增,而且以保護目標自然分布,保護地覆蓋在地域間、生態系統間、物種間差異較大。
為著支撐起我國繁重的生物多樣性保護任務,平衡熱點區域、明星物種以外其它更廣大區域和眾多物種的保護需求,整合優化調整現有自然保護地是必要的,同時更要聚焦于以保護目標為導向建立新的自然保護地,增加新血液,實現應保盡保、能保盡保,厚實保護基礎,提升保護功能。而保護地特別是居于基礎地位的自然保護區的撤銷,需要慎之又慎,各個區域自然背景不同,保護價值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自然保護區,每一個都具唯一性,能不撤銷的最好不撤銷,能多保護一點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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