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明珠紅堿淖,曾經湖廣魚肥、遺鷗齊飛,風景一片美好。僅僅十幾年的時間,這里湖面不斷萎縮,水位持續下降,野生魚類絕跡,鳥類去意已現。人為因素的干擾使得紅堿淖不得不承受嚴重的生態危機。地處陜蒙交界,如何能夠更有效地保護這一汪水,專家呼吁——
遺鷗私語 本報記者 劉強攝
1 不斷萎縮的紅堿淖
紅堿淖,我國最大的沙漠淡水湖,陜西最大的自然湖泊,正在遭遇著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機。最近的二十年間,紅堿淖的湖面面積萎縮了25.5平方公里,相當于5個黑河水庫“人間蒸發”。
這里曾經生活著17種魚類、80多種水鳥,包括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遺鷗。如今,湖中的魚類已基本絕跡,鳥類減少,遺鷗開始另尋他處。
紅堿淖位于我省神木縣,在毛烏素沙漠邊緣能有這一汪水彌足珍貴。但是近些年來,各種人為因素使得湖泊的生態環境每況愈下,被當地人稱作“神湖”的紅堿淖亟須救助。
2009年,本報曾刊登《誰來拯救沙漠中的七萬畝神湖》一文關注紅堿淖湖面萎縮問題。六年之后的現在,紅堿淖僅剩四萬多畝了。
根據監測,本世紀以來紅堿淖水體面積下降趨勢明顯。2005年水體面積萎縮速度最大,減少水體面積達7.4%,其次是2011年減少5.55%。2011年后,每年減少水體面積在1平方公里內。省農業遙感信息中心的監測數據顯示,2015年紅堿淖水體面積約為31.51平方公里(4.7萬畝),較2010年減少了4.34平方公里。與1997年相比,其水體面積共減少25.5平方公里,減幅達44.7%。
談及早些年的紅堿淖,當地人大多會說“那水面可大了,根本看不到邊”,如今紅堿淖的湖面不斷萎縮,水位不斷下降。紅堿淖景區2002年修建環湖路時,路面距離湖邊大約二三百米遠,最遠處也不過500米。而現在,東南方向環湖路的路面到達湖邊足有兩公里左右的距離。因為湖面不斷向內萎縮,渡客的棧橋也隨著不斷延長。如今游客要坐船的話,需要步行四五百米才能到達。
2 水量減少引發嚴重生態危機
水量減少,還只是紅堿淖危機的一個方面,由此引發的水質污染、動植物的生存狀況以及地區生態環境等問題才更令人驚愕。
2011年,農業部漁業環境及水產品質量監督檢驗結果顯示,由于紅堿淖面積縮小,湖水含鹽量提高,紅堿淖湖水的PH值已達到了9.6(正常范圍6.5-8.5),紅堿淖的17種淡水野生魚類已基本絕跡。
去年,有科研單位在紅堿淖的各個方位布設了12個水質和底泥采樣點,根據水質監測數據,高錳酸鹽指數在所有檢測點都是地表水劣五類水質標準,平均超標4.31倍。而高錳酸鹽指數越高,說明水體受有機物污染越嚴重。
紅堿淖是世界瀕危珍禽遺鷗在全球最大的繁殖與棲息地,2011年紅堿淖的遺鷗數量為7000巢,約占全世界數量的95%以上。每年4月初遺鷗從越冬地飛抵紅堿淖,5月產卵孵化,一個月后幼鳥破殼,育幼與育雛階段在6至7月份完成,8月份開始遷徙越冬。
遺鷗對繁殖地的要求苛刻,只在四面環水的湖心島上繁育后代。遺鷗以前的繁殖地是內蒙古的桃力廟-阿拉善灣海子,新世紀初,干旱少雨加之嚴重的人為干擾使桃-阿海子趨于干涸,水位下降,湖心島消失,遺鷗繁殖群于2004年放棄這個海子全部遷居到了紅堿淖。如今,隨著水位的不斷下降,紅堿淖的湖心島數量急劇減少,從遺鷗初來的13個縮減到了今天的3個,同時遺鷗的食物搖蚊也越來越少,近幾年已經有大約一半的遺鷗不再來紅堿淖繁殖。脆弱的遺鷗,不得不再次“流浪”。
紅堿淖已被列入國家重要濕地名錄,為當地提供了重要的生態服務。可是作為內陸湖,紅堿淖目前的淡水補給減少,蒸發量大,地面的鹽堿度越來越高。在高鹽堿度的環境中,動植物的生存能力下降,土地的利用價值降低,紅堿淖的土壤退化趨勢開始顯現。如果任由紅堿淖水位下降至完全干涸,湖底的流沙裸露在外,在多風的情況下將形成新的沙源,加速荒漠化。
3 補給河上游被截流是缺水主因
紅堿淖的水量補給主要依靠自然降水和七條季節性河流的補給。根據氣象資料分析,近年來紅堿淖水體面積減少與當地氣候自然條件沒有明顯關系。
2000—2015年,紅堿淖所在神木縣的降水量一直處于波動狀態,但是紅堿淖的水體面積一直都在減少,即使在降水增多的年份紅堿淖水體面積也呈現減少趨勢。這說明紅堿淖水體面積減少的主要原因不是氣候自然條件,人為影響可能才是決定紅堿淖變化的主要因素。
紅堿淖水量減少最主要的原因,是補給河被上游截流。營盤河與蟒蓋兔河占紅堿淖注水量的六七成以上,但是內蒙古分別于2004年和2009年在河流上游修建水庫,徹底截斷了這兩條河輸入紅堿淖的補給水流。如今,紅堿淖沒有了這兩條供水大動脈,其他較小的注入河流也多已斷流。
在紅堿淖景區,環湖路上的蟒蓋兔大橋,有百米多長,說明當年修建時水面還是比較寬的,但是現在橋下只有沙石和雜草。
周邊不合理的煤炭開發也是造成紅堿淖水位急劇下降的一個重要原因。周圍的煤礦開采和紅堿淖同處在一個水文系統中,極易形成新的地下水洼地,影響紅堿淖的地下水平衡。
一個湖泊經過自然演替過程之后,根據當地氣候的不同可能會演變成一片沙地或者森林。在千百年的自然演替過程中,湖泊中的生物會逐步進化來匹配新的環境。人為干擾將加速這一過程,生物沒有足夠的時間適應新環境,將會出現像羅布泊那樣的“死亡之海”。
4 從國家層面協調解決更有效
湖面不斷萎縮,水位不斷下降,生態環境堪憂,幾乎每年的全國和陜西省的“兩會”上,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都會提出“關注舉步維艱的紅堿淖”。2008年,紅堿淖被陜西省政府列入重要濕地保護名錄,同年被國家林業局列入了國家重要濕地名錄。2014年紅堿淖由市級自然保護區晉升為省級自然保護區。
但是,為紅堿淖解“渴”的根本途徑還是降低人為干擾,增加河流的匯水補給。陜西方面多次呼吁協調解決內蒙古煤礦開采和截流攔壩的問題,曾經上呈以“停礦”、“放水”為核心內容的搶救性意見至國家部委,專家也呼吁省際合作解決紅堿淖危機。
留住紅堿淖,不是一個省的事情。陜蒙兩省區舉行了兩次紅堿淖濕地保護省際合作會商會議,就紅堿淖保護工作達成共識。11月6日,陜蒙兩省區水利廳簽署紅堿淖保護工作備忘錄,鄂爾多斯市同意通過營盤河上的札薩克水庫為紅堿淖補水,每年總放水量原則上按100~150萬立方米控制,通過河道輸水。目前榆林市和鄂爾多斯市還在進一步協商當中,補水工作尚未取得實質性進展。
因為地處兩省區交界,專業人士呼吁從國家層面協調解決紅堿淖問題。他們建議,紅堿淖是人類共同的自然濕地,因此不能單一考慮地區利益,可以考慮設立紅堿淖國家級濕地自然保護區,由國家直屬管理。應該在國家層面上協調制定科學方案,合理地調整區域資源開發利用規劃,尋求區域內生態保護和經濟發展的平衡點。
全國人大代表張文堂建議,呼吁在國家層面盡快出臺《紅堿淖流域水資源綜合規劃》,確定紅堿淖流域水量分配原則,確保紅堿淖有充足水量補給,建立紅堿淖水量補給保障長效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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